「我给你取的名字是」

[萨女指]截然而至的诗·3

-架空现代设定

-HE

-第一章 | 第二章


人生は妥協の連続なんだ

人生是妥协的延续

そんなこと疾うにわかってたんだ

那种事情早就明白了

 

 

[这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失去。]

 

比起白天的交界都市,伊萨克更熟悉它夜晚的样子。

交界都市并不是个夜行性的城市,等到八九点就会逐渐沉眠进有月光或者没有的夜里。在这样的夜晚、在什么都销声匿迹了的时候,伊萨克经常会上街走走。漫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月亮和星星在他的头顶,而他踏着影子行走于漫无声息。风会携着鸟儿沉默地行进,飞机亮着夜行灯破开云,接着他就这么回家去。

觉得这样自由,但又会去憧憬几个小时后城市苏醒的热闹与人气。

瑟雷斯其实表达过对此事是否安全的忧虑,不过赛斯似乎并不反对他夜里出门。毕竟交界都市的治安很好,同时伊萨克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更何况不论是不是夜晚,伊萨克愿意出门透透气这件事总归不坏。

于是他就经常在快十二点的时候出门转个半小时。偶尔会遇到匆匆夜行的人,或者形迹隐匿的猫。伊萨克经常会在回家的路上见到一只黑猫,它会随机蹲在某户人家的墙上,不知道是看街道还是月亮。似乎并不喜欢接触人类,而且感觉很敏锐,一般在他看到的下一秒就会消失,简直像是午夜守护城市的猫灵。

他这么讲给赛斯听,赛斯笑起来说伊萨克的想法还真可爱。“一般人都会往怪谈的方向想吧?而且亏得你还认得出那是同一只啊。”“它又没有伤害我,至于为什么认得出来,赛斯先生看到了就会懂的。和别的猫不一样,它真的就像是——”像是在观察这个城市一样。

和他一样。

只是在赛斯的注视下伊萨克这句话没说下去,他顿了一下意识到这种描述有点过分胡思乱想了,轻咳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

而如今他难得在算得上是深夜的时间——他看了下手机,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十点十七分——和熟悉的人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夜色深幽街巷静谧,夜里温差有些大,这让他缩了缩脖子。身侧的男人难得沉默着没和他聊天扯淡讲笑话,这让伊萨克有些不习惯。他以为赛斯可能会接着调侃自己和指挥使的……说起来,她明明给自己倒了水,他却没有喝。

他回想起方才二人的独处,和自己没说出口的话。

“你认识我吗?还是认识照片上的另一个人?”

我认识你,也认识安托涅瓦。这便是当时伊萨克想说的回答。尽管在离开之前他还是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但是时机太不凑巧,这句本该用在讲述之前的开场白变成了结束语,他留下能制造更多疑问的话和模棱两可的感谢后匆匆收尾,像是刻意制造悬念停在关键部分的杂志连载。

他甚至在说之前就料想到了指挥使的表情,脑海中所想的与他站起身垂首望着她说完那句“我们再谈”之后所看见的一模一样。

若是真的要说——他们确实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打过照面的。但是伊萨克曾经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凝视地看过她。那时候他带着书来找安托涅瓦,走近时发现一般会被拉上的靠近走廊这边的窗帘被拉开了。他停在门的前面并离窗还有几步的位置朝里望了一眼,一个女孩子背对着他正坐在病床一侧,对着安托涅瓦说着什么。似乎是说到了兴头上,她双手也跟着比划了好几下,脑袋都随着肢体动作摇了摇。

还真是活泼。他这么想。

安托涅瓦发现了他,而他则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自己,接着便这么站在窗前定定地望着病房里的指挥使。女生穿着制服,床头柜上放着包装精致的新鲜花束和制服包,似乎是刚刚放学就来了这里。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并不能听见她在对安托涅瓦说什么,但是这样就够了——他单单是站在窗外看着,就能感受到某种萦绕在二人身边的氛围,想必只要是稍有些自觉的外人便不会去打扰她们。

“外人”,他当然也包括在其中。所以他停在这里了。

伊萨克很早便知道指挥使的存在。安托涅瓦并不避讳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女孩,甚至在借他看自己看完的书时会主动提及这本书本是指挥使赠予的。只要是提到指挥使的话题,她便总是笑着说的。关于她究竟是安托涅瓦的什么人伊萨克并没有去问,这太冒犯了,更何况答案也显而易见。

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除了“亲人”,想来也并不会有别的可能性了。

他会刻意去避免他俩可能打照面的机会,就好像那时候他停在门口看了几分钟之后就转身离开。这其间的缘由说复杂也并不复杂,他最初只是觉得他们相识并不会是一件好事,同时他也并没有参与安托涅瓦的人际关系的打算。本身他就只是个贪图与格雷穆相似的温度才不肯走的过客,安托涅瓦对他而言像是一个替代——又或者说是一份缥缈的期待。他小心翼翼地来访,若是还能见到那个温柔的女子抬首对他露出笑容来,那便已经是弥足的幸运。

这是对自身并不拥有的宝物所产生的珍惜之情。既然并不属于自己,那便不去关心除此之外的东西。只是时间久了,他在避免与指挥使相识这一行为的理由里,某种极其私人的情绪逐渐掺杂进去,隐约中已经成为了最主要的原因。

或许他只是终于承认了而已。

“说起来指挥使那孩子和你某种程度还真像啊……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去找华仔除了喝酒还有别的事情?”

“没有。”但他已经猜到了。

“华仔的友人去世了,找我商谈了下葬礼的事宜。而指挥使和那个人的关系,就像是你和格雷穆一样……或许也不一样吧,但是我想那份心情都是相同的。”赛斯似是感慨,又像是叹惋,“华仔说指挥使早上在医院哭完了晚上回家又哭,真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的你……啊,伊萨克你介意、”“没事的,我没关系。”尽管思维还尚在回忆过去,但是在察觉到赛斯打住话头看向他的目光后,伊萨克还是及时传达出了没问题的反馈。

赛斯并不知情,但他知道这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失去。

很像吗?或许是的。这也是他到了最后坚持不与指挥使碰面的原因。毕竟尽管他没有问,安托涅瓦也很明显并不是还有转圜余地的病人,那么那个每天笑着来访的女孩子终有一日也会因此哭泣的吧。……像他一样。只是一个来的突然,一个像是判了死缓。伊萨克透过指挥使,像是望见了过去的自己所没察觉到的、头顶高悬的乌云,所以他做出了避让。

不是没想过在暴风雨之前去给她打把伞,只是他自己都尚且浑身湿透。但他没料到暴风雨过后,他们又在同一个屋檐下碰了头。

“对了,赛斯先生。”

“嗯?”

“关于刚刚谈到的、晏华先生友人的葬礼……我可以一同前往吗?”

事到如今说自己假期经常去医院见的人其实是安托涅瓦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伊萨克都能想得到眼前的男人闻言会露出什么表情、在之后又会怎么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安慰。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对方生出额外的烦忧,况且安慰什么的他也并不需要。

所谓逝者对生者的期望他不至于不懂,他甚至现在就可以对自己说上两句——但实际上安托涅瓦生前从未和他讲过类似的话,也许安托涅瓦也知道他来找她并不是想听这些的——又或者说他们二人不过心知肚明。知晓这样的时光短暂,知晓有什么不必言说。

死亡无法阻止,悲伤也是。

对于死亡伊萨克无法断言——但他觉得在某些时刻,悲伤是有必要的。人类会通过仪式去表达、纪念或者说强化一些言语无法传递出来的情感,小如他这两日于心底自发性的悼念,大如一场葬礼。而葬礼他定然是该去的。

在那个阳光正好却感到浑身发冷的下午,在他终于再次踏足逃避多日的噩梦的时候,在伊萨克心底沉寂已久的火焰差点就循着那一丝火星将整个世界点燃之前。他曾在晨祷的时候无数次感谢神明,感谢那一日的际遇。或许没有安托涅瓦他也同样可以成长到如今面对赛斯的喟叹笑着说没关系,只是被淋湿的纸张比起在阴郁的角落慢慢干透,果然还是更应该放到太阳下面去晒晒才好的。

像是晒干发皱的纸被抚平的过程——格雷穆告诉他什么叫死亡,什么叫悲伤;而安托涅瓦则教会他如何对待死亡,如何对待悲伤。

“嗯?伊萨克你想去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能问问理由吗?”

“我在客厅、看到她的照片了……和指挥使一起的合照,就那么摆在桌上。指挥使和我谈了谈那个叫安托涅瓦的女士,我只是想……”

他知道好孩子不应该说谎。但是这次还是原谅他吧,不论是神明大人还是赛斯先生。

伊萨克没有说下去,不过赛斯已经自行补完了剩下的回答。他理解地伸手去摸了摸男孩子的脑袋,应允了他的请求。“哎不过这大晚上的还真冷啊……我们快点回去吧。”男人搓了搓手这么感叹着,伊萨克点头附和:“是,赛斯先生还喝了酒,吹了冷风生病就不好了。”

他们加快了脚步,在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晚里往家的方向奔赴。

 

 

[我的“当下”,是那一日的安托涅瓦所给予给我的“将来”。]

 

“我认识你们。谢谢你给安托涅瓦带的书,……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谈吧。”

我很想问晏华关于那个名叫伊萨克的男孩子的事,他的那句话我实在是没法不在意——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同龄人,家属的朋友的家属,但是他却认识我与安托涅瓦。人际关系的交叉使得我们碰面,而在此之前我对他印象全无。

……不对,也不是没有。我在玄关给他开门的时候就觉得在之前说不定见过他,只是那份熟悉感来得不明不白又实在没有源头,我在厨房的时候就想当做错觉忽略掉的。那么是在哪里?医院?我一有机会就会往医院跑,可我从来没碰见过他啊……

“指挥使。”

“嗯?啊,我在呢,怎么了。”

我迅速从床上弹起来坐正,而晏华拿着手机,保持着手握门把的姿势站在房间与走廊的交界处,微微倾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我。

“赛斯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可以给他吗?”

“哈?”

“说是你和伊萨克还有些话想聊?”

“……啊?”

晏华看着我的反应似乎了然了根本没这回事,正当他一边说着“既然如此我就拒绝他了”一边站直了身准备离去时,我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扑上去扒住门把手的另一头,大喊:“等等等等等——”

“……怎么?”

“咳,嗯,其实倒也没有算说错,我一时间就是没反应过来,你给他吧给他吧。”

晏华挑了下眉毛,松开了门把手。

“知道了。……对了,指挥使。”

“嗯?”

“作业我已经问过班主任,整理好发给你了。就算明天是周末也要记得好好规划时间。”

“……”

 

我做了个梦。

梦见坍塌的世界,痛苦惊惧的哭喊,和漆黑一片的眼前。只是那似乎只是我所看到的景象,而我并不同他们一样经历这些。我只是听着,看着,等待着。

等待着一束光照亮我的眼前,然后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

然后我听见了拉开窗帘的声音、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有人走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鸟鸣声漏入耳中,我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墙壁。

我醒了。不用看时间我也知道到了起床的时候,因为安进来开窗通风了。

“哎呀,指挥使你已经醒了?”

“醒了醒了醒了!”

我躺在床上挥了挥手,仰着脸对着安傻笑,安看了看时间:“其实现在还早,指挥使是要现在起床的话,我就去做你的早饭了哦?”“哎,没问题。要起了要起了。”

我翻身坐起,一眼就望见了我昨天买的书。我到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翻开过它了,书被昨天回房间的我随意地摆在床头柜上,还套着书店给的塑料袋。我抬手抚平发皱的塑料袋,它随着我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书名变得清晰可见。《如果落入牢笼》。如果落入牢笼——这本书的名字又让我想起醒来之前做的那个梦。

那个可以说是我仅存的、有关于过去记忆的梦。

我是在半年前那场罕见的大地震中遭难的人之一。并没有任何幸存者认识我,而我又失去了在此之前的所有记忆。安托涅瓦则是旅行的途中在此停留的异乡人,结果却不巧碰上了地震,受了伤,被迫中断了旅行。

我和安托涅瓦就是在安顿伤者的医院里相遇的,我们住在一个病房里。那段时间的事情其实我记得并不算特别清楚——总而言之,按照安所告诉我的,安托涅瓦她因此了解到了我的情况,在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收养了我。我也就这么来到了交界都市。

所以如今的我所拥有的“当下”,其实全部都是那一日的安托涅瓦给予我再得以实现的“将来”。打开锁带我离开牢笼的人是她,梦里我等待着的照亮我的光是她,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的人也本应该是她。

只是我最终醒来了。我没有等到光,也没有等到安托涅瓦。梦里只剩下了地震发生时宛若炼狱般的景象和人们绝望的呼救,我坐在牢笼的一隅,到底不过是自己打开门走出来,回到当下的现实里。

我已经拿到牢笼外挂着的锁的钥匙了。

我从枕边拿起手机解锁,消息提示从通知栏一个个跳出来,过滤掉各类APP的推送之外基本没什么有营养的消息。我想起昨天晏华说的,赛斯先生找他要我的联系方式——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收到新的好友申请通知。

算了,暂且不想这些。我点开珈儿的头像,一边起身一边给她发了消息问今天要不要约图书馆一起写作业,同时把房间的门带上。

我回到当下的现实里,我明白生活还要继续。

纵然在卫生间第一眼看见红肿的眼圈后就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哭了一夜,纵然坐在客厅看到那张合照后还是忍不住低着头小声哭出来,我既软弱又没主见,控制不住眼泪,失去的记忆也可以无所谓,但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我吃完早饭,收到了珈儿肯定的答复。我换好衣服穿好鞋,站在玄关对安说“我出门了”,说的时候我努力拔高声音,想让它更有朝气,只是好像因为带了哭腔又显得有些不知道对谁说的委屈。安在厨房大声回应我说“路上小心”,我转身开门,一时被阳光刺得站定眨了眨眼睛。

我捏紧了手里制服包的手提带,深呼吸。接着我露出一个微笑——尽管此时此刻没有人看到。我想这一定是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但是这都没有关系。

我真的是个很不成熟的人,总是依赖着身边的朋友,不够坚强不够勇敢,那么多事不敢去做,认定了什么又不肯回头,失去了什么就要哭很久很久,走着走着总要回首看看背后,确定熟悉的人还在原地才肯前进。畏首畏尾,直到昨日被晏华冷水当头。

我知道安托涅瓦会死,但是每一天我总是这么告诉自己,那个日子不是今天。

现在它变成昨天了。

——但就算如此,也总有些不会改变的事物。比如安托涅瓦给予我的未来,比如我给自己规划好的当下,比如继续流逝的时间。

早上好,安托涅瓦。今天是失去你的第二天。我决定跑起来了。朝着目标迈开步伐,不再依依不舍地回头去看你还在不在观众席。你不论在哪里肯定都还会看着我的吧?

那么,我出门了。


T.B.C


*这一章过渡写的时间有点长还有点痛苦,有什么不好或者存在BUG的地方务必提出来,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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